自從民國成立以來,民智開放,全國都在紛紛籌備大學,如北京大學、清華大學、中山大學等,都與民國同壽。民國四十年(1951)期間,佛教也想為國家興辦一所大學,可惜有錢的寺院,不知道辦大學的重要,想辦大學的人,沒有錢財的力量興建大學。
我在民國二十八年(1939)出家以後,師父常常叫我送東西到南京,途中,會經過中央大學(現為南京大學),我自己雖然沒有什麼學問,但是小小年紀就自覺:辦一所大學對佛教是非常重要的。但是,字我又沒認識幾個,如何來辦一所大學呢?
國事戰亂之中,中日、國共大小戰爭紛紛而來,實在是民不聊生。在這麼艱難困苦裏,家師志開上人辦了一所宗仰中學,在我的信仰之中,師父做的事,就是我要跟進學習的事,所以辦教育的理想,一直深埋在我的心裏。
後來,我流浪到台灣,有少數人在籌備辦大學,記得有菲律賓的紳士家族,準備了三百萬台幣,要在日月潭文武廟附近辦一所大學,但佛教沒有人敢去接受承擔。也有人鼓吹台南開元寺附近的土地面積廣大,很適合辦一所大學,但是,後來他們把土地租售給元寶樂園,這所大學也就這樣沉寂沒有了。
慢慢的,我也三十歲了,古人說「三十而立」,我不能老是指望其它佛教團體來辦,自覺自己應該要發心為佛教辦一所大學。有鑒台灣基督教、天主教辦大學的風氣非常興盛,像輔仁大學、中原大學、東海大學、文藻外語大學等都是由教會創辦;加之,當時大陸中山大學、清華大學等高等學府也紛紛在台復校,我心裏更加激動:我想要辦大學。
我跑到立法院跟當時的立法委員莫淡雲女士反應:佛教要申請辦一所大學;但是,莫委員表示,教育部認為大學已經很多了,下令不能再受理私人申辦。儘管如此,我並不氣餒,只要有政府官員來佛光山,我就跟他們表示:「基督教辦很多大學,但是,佛教徒華人很多,卻沒有一所佛教辦的大學。」教育廳廳長陳倬民先生聽了以後,沒有做什麼表示,過了一段時間,他主動告訴我:政府開放佛教辦大學。
問題來了,買地的錢很貴,我買不起。記得當時高雄縣縣長余陳月瑛女士派人來告訴我,高雄後山深水區有三十公頃高校校區用地(也就是現在高雄師範大學),一坪三萬元。當時法令規定,一個大學至少要有三十公頃的土地才能申請,一公頃三千坪,三十公頃土地,那就要二兆七億元,我哪裡來那麼多錢?只好望土興歎,打消辦大學的念頭。
後來,宜蘭礁溪鄉陳德治鄉長打電話給我:「宜蘭林美山這裏有六十公頃的土地,只要二億元就可以給你辦大學。」二億元對我而言,也是天文數字,錢從哪裏來呢?突然,我心裏閃過一個念頭,我可以帶動所有佛教徒一起來辦學啊!「百萬人興學」的想法就從這個時候開始的。
在這之前,日月光集團的創辦人張姚宏影女士,她知道我心心念念要辦大學,曾經要捐五千萬給我,我也不敢接受。因為,光是五千萬辦大學是不夠的,以後,她半個月、一個月看到我,就問我「現在大學辦得如何」怎麼辦?這個壓力太大了。
事實上,推動「百萬人興學」的這個想法,原本我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,不知道能不能做得起來。因為我不常在社會走動,鮮少和社會人士接觸,不知道大家對於百萬人興學的反應會如何?就是來山的遊客,我也不能看到他們就叫人家出錢,這是要每個人自動發心捐獻的。
後來,勸募百萬人的號召在各地如火如荼的動起來了,你一百元,我一百元,阿公一百元,小朋友一百元,人人都可以辦大學。但是問題又來了,大學動土以後,建校舍卻是遙遙無期,因為山坡地的開發、水土保持,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困難得多,我們沒有方法,常識不夠,也不懂得走管道、包紅包,工程一延再延。大學蓋不出來,我實在覺得愧對十方善信,不知道如何跟大家交待。
就在這個時候,黃天中先生在嘉義籌備一所大學,因為經濟周轉不靈,他想要過讓給我,於是我就先在這裏開始辦理南華大學。在一年內,南華大學很快就開學了,有鑒於這些善款來自十方,同時,也為學校招生方便,幫助好學的窮苦孩子,於是決議辦學前四年不收學雜費。另外,位在宜蘭林美山佛光大學的開發,甚至還沒有一磚一瓦,光是水土保持工程就要十億,還好,有南華大學先行開辦,讓我們在做人上,對發心的信徒也有一個誠信的交待。三年後,佛光大學終於開學了。
最初我們邀請龔鵬程先生擔任校長,之後,陸續有淡江大學陳淼勝、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的主任委員翁政義、教育部部長楊朝祥,以及教育部次長林聰明等繼任校長。有好的領導,再加上許多好的教授、名師來校教學,雖然當前面對少子化問題,招生困難,但是這二所大學的校務都蒸蒸日上,沒有辜負大家興學的期望。
在佛光、南華二所大學發展的同時,與1990年就成立的美國西來大學,還有澳洲南天大學、菲律賓光明大學,共同成立了「佛光五校一體,跨國大學系統」,讓佛光山五校一體發展更加氣勢如虹,由楊朝祥校長擔任五校的聯合主席、總校長。這是台灣第一個國際性聯合大學系統,為高等教育寫下歷史性的新頁。
2013年,菲律賓教育部次長Hon. Yolanda Quijano 女士前來佛光山,希望我們去馬尼拉辦一所大學,我欣然答應,並且命名為「光明大學」。當然,一所大學的成立並不是那麼容易,各項開支就像大海深坑一樣,非常浩巨。說來我這一生對於教育,說好聽是願心,說不好就像著了迷一樣,因為自己沒有進過學校,也沒有見過學校,我渴望每個人都有學校可以讀。因此我全心全意辦學,只為一個心願:「把智慧留給自己,把大學留給社會,把功德留給子孫,把成就留給大眾。」好在我的徒弟中,像慈惠、慈容、依空、慧開、依來、滿可、永光、妙淨等都與教育有關,人才得以接棒,這許多大學就這樣一間一間籌辦起來了。
除了這五所大學,還有高中、初中、小學、幼稚園,以及十六所佛學院、二十三所美術館、二百多所的寺院等,至於其它文化相關事業:電台、電視、報紙、雜誌、出版社等,就更不用說了,這些經費的籌措過程,就像是剝皮抽筋一樣,幸好,佛陀不辜負人,在「日日難過日日過」的情況下,現在終於柳暗花明,看到希望的未來。這許多文化、教育事業,現在都各自發展,感謝三寶加被,十方大眾護法,才有佛教弘法十方的成就。